1908 年秋，瓦尔·瓦格伦（Valle Vallgren，1855-1940）设计的一座新喷泉在赫尔辛基引发轩然大波，对其争议超出了艺术范畴，甚至有人认为这件作品有伤风化。
他为喷泉精心设计了一座高达五米、朱诺女神般的裸体雕像，在宽大的圆形水池周围则饰以喷水的海狮和鱼类雕塑。
这位芬兰雕塑家在巴黎扬名，还曾在1900年世博会上赢得过大奖。然而如今他却遭到诟病，罪名是向芬兰输入低俗外国艺术，有碍观瞻。
节庆焦点
节日快乐！每年4月30日，学生们都会系上吊带，从起重机上为哈维斯·阿曼达戴上一顶毕业帽，从而为五一节庆祝活动拉开序幕。摄影：Jussi Nukari/Lehtikuva
瓦格伦说，这座雕像描绘了一位在海中溺水的少女，她化身为美人鱼浮出海面，向人间最后回望了一眼。他用瑞典语和拉丁语合成了一个名字，称她为“哈维斯·阿曼达（Havis Amanda）”，意思是“被大海宠爱的人”。
赫尔辛基城市博物馆（Helsinki City Museum）的建筑师米科·林德奎斯特（Mikko Lindqvist）说：“这座雕像就是这座城市的象征。赫尔辛基从海上升起，正如哈维斯·阿曼达从喷泉的浪花中浮现一样。”
很快，在赫尔辛基形成了一个传统：青年学生们在哈维斯·阿曼达的头上戴上毕业帽，为五一节（芬兰语称为“Vappu”）的庆祝活动拉开序幕。* 近几十年来，每当芬兰国家队在冰球世界锦标赛等大型体育赛事中获胜，这里就会成为赛后庆祝活动的中心地。
【编者注：由“这就是芬兰”（ThisisFINLAND）推出的芬兰国家表情符号中，有一个描绘此类庆祝场面的表情，名为“Torilla tavataan”（“广场上见”），图案就是哈维斯·阿曼达雕塑与挥舞国旗的粉丝。】
轩然大波
赫尔辛基城市博物馆的波利娜·塞梅诺娃是哈维斯·阿曼达清洁与复原项目的主要保护专家。
摄影：Kirsi-Marja Savola
瓦格伦于1906年在巴黎铸造了这座青铜雕塑，并在巴黎的沙龙艺术展上获得过好评，随后被运到赫尔辛基。这座雕塑矗立在了赫尔辛基海港边的集市广场（Market Square），光荣地成为地标。
褒贬两方面的反应都来得很快。为雕塑辩护的人，将其与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相提并论，后者描绘的也是一个刚从海中浮现的女性形象。
而在1907年成为全世界第一位女议员的早期女权运动家露西娜·哈格曼（Lucina Hagman）则要求移除这座雕塑，称其“污秽下流”。
还有人抱怨这座喷泉毫无芬兰味，他们指出海狮和鱼都是外来物种。雕像的两个原型女模特都是巴黎人。
纯粹好玩
参加校外参观活动的儿童站在雕像前，聆听哈维斯·阿曼达的故事。摄影：Martti Kainulainen/Lehtikuva
这座后来被昵称为“曼塔”（Manta）的雕像，是芬兰独立前的第一座此类公共艺术作品。1917 年之前，芬兰是沙皇俄国的一个自治大公国。
正如喷泉的主要保护专家、赫尔辛基城市博物馆的波利娜·塞梅诺娃（Polina Semenova）所言：“这是第一座纯粹为了好玩而矗立起来的雕像。这让某些人产生了疑问——比如说，我们为什么要把钱浪费在这种地方？”
林德奎斯特说：“这件作品在1908年时被人视为不堪入目，但不久就开始受到赞赏，被公众所接受。学生们聚集在‘曼塔’周围庆祝五一节，这一传统延续至今。冰球和其他体育运动的爱好者也经常在哈维斯·阿曼达周围以狂欢节的形式庆祝芬兰队赢得世界冠军。”
经年累月，体育爱好者攀上爬下，对雕像造成了损害——这是这件艺术品正在接受维护的原因之一。
空气更清洁
波利娜·塞梅诺娃和其他保护人员有机会发现平时难得一见的雕像底座周围的细节。摄影：Kirsi-Marja Savola
2023年5月，塞梅诺娃监督将喷泉运到赫尔辛基近郊一处保密地点进行修复，包括激光清洗和打蜡，以保护和复原其原有的均匀的深色。
塞梅诺娃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由于交通流量增加和空气污染加剧，青铜色变成了蓝绿色。幸运的是，后来城市的空气变得干净了许多。”
保护如初
哈维斯·阿曼达的维护过程费时费力。她得在工作室里待上一年多时间，方能返回集市广场上她常站的位置。摄影：Kirsi-Marja Savola
在修复过程中，保护人员没有发现任何重大损坏，但他们的确发现了划痕和小裂缝，还在阿曼达的脚边上发现一个粗糙的钻孔，显然曾经是为了一个早已被遗忘的照明项目而设置的。
塞梅诺娃说：“底座的一部分，我们称之为’蛋糕’，由于人群在上面跳跃，受到了拉扯，所以我们将一些隙缝焊接了起来，加强支撑。”
“但我希望以后大家别再在上面蹦跳了。将来每当有大型体育庆祝活动时，雕塑周围都会加上一个木制保护套。”那么五一节戴帽子怎么办？“近来的五一节都没出什么问题，因为活动组织得很好，他们是用吊车把传统的学生帽戴到她头上的。”
更加美观
哈维斯·阿曼达在芬兰国家表情之一“Torilla tavataan”（意为“广场上见！”）中出现。每当芬兰队在重大国际体育赛事中夺魁，粉丝就会来到雕塑周围庆祝。表情图案：这就是芬兰
喷泉将于2024年8月重新开放，喷嘴可能会稍作改动，在喷泉周围喷出更多的水。
塞梅诺娃说：“如果你看老照片，会发现喷水的效果更壮观，所以我们希望能恢复原样。”
保护人员在喷泉底座中发现了一枚1987年的班级戒指，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硬币，人们把这些硬币扔进喷泉是为了祈福。
会说话的眼睛
长时间观察哈维斯·阿曼达之后，波利娜·塞梅诺娃表示：“我认为她是一个十分温文柔和的人。”摄影：Kirsi-Marja Savola
“清洗过程中显露了很多精美的细节，例如底座上有我以前从未注意到的动物形象，像是某种乌贼或章鱼。”塞梅诺娃说：“我们还注意到，其中两条鱼显然是雄鱼，另外两条是雌鱼。这些都是你通常看不到的隐秘部分，所以这也可能是某种圈内的玩笑。”
塞梅诺娃整个冬天都在工作室里度过，她与“曼塔”单独相处的时间可能比瓦格伦之后的任何人都更长。她从这位备受争议的名人身上感受到了怎样的性格特征？
她说：“我认为她是一个十分温文柔和的人。这是她的眼神告诉我的，平常你能如此近距离和她对视的机会不多。”
撰稿：Wif Stenger，2024年4月
* 哈维斯·阿曼达还在工作室里的时候，赫尔辛基五一节庆祝活动的传统开幕仪式将于2024年在音乐中心和颂歌中央图书馆（Oodi）之间的公民广场上举行。我们听说工作室里有人可能会在雕像头上戴上一顶毕业帽，免得她想家。
